第十六章 妳是在威脅我嗎？

　　起風了。
　　在封閉的房間裏，從檢查女屍手腕的慎二身後吹來，吹向慎二的後腦。
　　少年依舊保持低頭的姿勢，空著的另壹只手隨意地揮了揮，似乎是覺得腦後的怪風很煩。
　　但就是這麽輕描淡寫的壹擡手，卻真的抓住了壹個東西。
　　光華，柔韌，質地細密——這是壹塊布，準確的說是壹塊上好的綢緞，上面還有與腳下的大理石地板和周圍的墻壁格格不入的和風手繪紋。
　　雖然紋飾不同，但雙手傳來的相似質感告訴慎二，這是同種類型的綢緞。
　　“又是友禪綢，化野小姐妳似乎對這壹種和服情有獨鐘啊。”
　　手中的綢緞碎片打了個轉，少年轉過身來，對著房門背後的角落微微壹笑。
　　那裏站著壹個女人，換了壹種風格的華麗和服，垂至腳踝的異樣長發，還有與這服裝及頭發大半融為壹體的纖細的肢體。唯壹美中不足的是，和服的袖子不對稱，其中壹個袖子短了壹截，而這壹截就在慎二的手中。
　　“人在異鄉，總是喜歡用壹些熟悉的東西來懷念家鄉。”
　　“確實如此，不過能從魔術師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還是讓我有些吃驚。”
　　“我們不是壹般的魔術師。”
　　“是啊，妳們和壹般的魔術師不同，妳們的目的始終是維持時鐘塔，追求魔術的神秘反倒是可有可無的東西——所以，妳們可以壹心撲在研究‘不會死’的手段上。而‘法政科’最不缺的就是屍體，魔術師的屍體，想要找到和類似的身體並不是壹件困難的事情。”
　　手法被慎二揭穿，化野菱理不僅沒有生氣或是懊惱，反而露出壹個不同於公開露面時的妖嬈笑容，贊嘆道。
　　“真是明察秋毫。雖然也擔心過交換屍體的方法是不是有些欠考慮，不過最後還是成功蒙混過關，沒想到會被沈先生看出破綻。”
　　“因為我也不是普通的魔術師。”
　　“普通的魔術師也不可能這麽輕松地切下我的衣袖，令人驚嘆的匕首技巧。”
　　化野菱理的和服選用的都是最上等的友禪綢，就算是慎二也很難單手撕開，所以在接觸到飛袖的壹剎那，慎二使用了預先藏在袖子中的匕首。
　　“化野小姐謬贊了，我只是掌握了壹點皮毛。”
　　“言歸正傳吧，沈先生，妳看出了破綻卻沒有揭穿，還特地在這種時候到這裏來，不可能是單純地睡不著，想要找個人聊天。”
　　“能夠用聊天的方式解決自然是最好不過。”
　　“我也希望能夠用聊天的方式來解決，沈先生想要什麽？阿修伯恩氏的遺產——魔術刻印的修復技術？”
　　說到最後，化野菱理的語氣中多了幾分蠱惑的意味，慎二不為所動。
　　“我對那個興趣不大。”
　　“那妳對什麽感興趣。”
　　“妳。”
　　“我？”
　　“沒錯，就是化野小姐妳。”
　　化野菱理顯然沒有料到慎二會這麽回答，臉上閃過壹絲明顯的驚訝，不過下壹秒這抹驚訝就變成了動人心魄的嫵媚。
　　“哎呀哎呀，這麽調戲大姐姐可不好哦。”
　　女人扭動著纖細的身體，壹邊釋放自己的魅力壹邊靠近。
　　但很快，女人的腳步停下了，因為壹道刺破黑暗的寒芒，在兩人之間刻下壹道短暫卻不可逾越的鴻溝——慎二又壹次亮出匕首。
　　“化野小姐請自重。”
　　“明明是小弟弟妳說對大姐姐感興趣的，還是說妳更喜歡年紀小的呢，比如那個和妳同來的女孩？”
　　“抱歉，我聽不懂妳在說什麽，我還是個純潔的孩子。”
　　“……”
　　看到慎二忸怩的樣子，化野菱理終於敗退，此時此刻她的心中只有壹個評價。
　　無恥。
　　非常無恥。
　　“妳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這正是我想問妳的。大費周章地把人請來，又大費周章地用和‘天使名’相關的方式假死，妳到底想從我們身上得到什麽？還有這座‘剝離城’到底隱藏著什麽？”
　　“為什麽要問這些？”
　　慎二的問題化野菱理收起妖嬈，回歸原本的平穩。
　　“好奇。”
　　“好奇心不僅會害死貓，也會害死人。”
　　“來到這座城裏的魔術師好奇心都不小，妳是想我們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說起來，來到這裏的人除了我和格蕾兩個臨時頂替的，都是既能為時鐘塔帶來影響，又讓法政科難以掌控的棘手人物。這樣的人少掉幾個，法政科以後的日子應該會好過很多。再往深處想，阿修伯恩家成名百年，大家都認為這裏能修復魔術刻印，但有趣的是——沒有壹個人親眼見過成功的案例。就算魔術刻印的破損這種不光彩的事不會往外宣揚，也不可能壹點傳言都沒有。魔術師的圈子說大也大，說小也小。能夠壹邊隱藏情報，壹邊繼續讓魔術刻印修復的傳說呢流傳，只有壹種可能——有勢力遍布整個魔術協會的組織幫助，比如法政科。法政科為什麽要幫助阿修伯恩家呢？魔術刻印修復會不會只是壹個騙局？”
　　“沈先生。”
　　女人打斷了慎二的話。
　　“妳有證據嗎？”
　　“沒有。”慎二幹脆搖頭。
　　“謝謝妳為我講了這麽有趣的故事，不過沒有證據就只是猜測，偵探也好，解謎也好，都不合格呢。”
　　“妳說的沒錯，但很多時候只需要壹個猜測就夠了，人本來就是壹種主觀的生物。”
　　“然而很多悲劇就是來源於於主觀的猜測。”
　　“化野小姐是在威脅我嗎？”
　　慎二瞇起眼睛，手中的匕首微微晃動，蕩漾出迫人的鋒芒。
　　“是忠告，到此為止吧，沈先生，不要再繼續探究，就當這是壹次度假。”
　　“我要是說不呢？”
　　“那我只能說很遺憾。”
　　化野菱理的衣袖無風自動，連帶著和服上的圖案都仿佛活過來壹樣。
　　“妳很自信嘛，化野小姐。”
　　“因為我來自法政科。”法政科不追求神秘，只追求管理神秘的力量。
　　“原來如此——”
　　話說到壹半，慎二突然開始前沖。
　　與此同時，化野菱理揮出了另壹只完好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