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皇帝的新衣
刀劍笑新傳 by 劉定堅
2024-12-3 20:50
壹國裏最高的元首喚作皇帝。
皇帝身份掌握極權,地位超凡,負責制定政權、制度、職官架構,國家內的壹切大事均由皇帝壹人裁決,包括有權任命何人為宰相、國師、三公九卿,誰可掌握軍權,誰有資格世承帝位,上至朝廷,下至省、縣、鄉、裏、聚的組織編制,皇帝均擁有最高決策權力,今天可以冊封妳為相邦,明天可以誅九族,沒人可以左右。
除非是推翻前朝政權,改朝換代自行建基立業,否則帝位的相傳皆由父子或兄弟世承,是為“世襲”,像名劍把帝位傳給“六才爭戟”中勝出的兒子名太宗,便是“世襲”制。
除此之外便是由皇帝親自欽點有能者,將帝位拱手相讓,便是“襌讓”制,這種帝位交替的方法最能避兔朝廷官僚腐化,也避兔親兒們組黨擁兵自重作權力鬥爭,有功者才可加官晉爵,無功者則罷黜其官職。
正因皇帝是壹國最高決策者,無論是采“世襲”或“襌讓”制交出政權,過程皆十分莊嚴,絕不能兒戲。
像伍窮般同壹時間內廢太子,又重新以壹場賭局來選出誰是繼任帝位人選,實在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朝中文武百官焉會不感嘩然,因為誰做皇帝會影響他們官位,自伍窮立太子為繼任帝位人選後,文武百官有哪個敢不巴結太子,以便他日仍可保住地位。
如今得知壹切希冀落空,立即就要進諫伍窮三思後行,可是還未開口,國師風不惑已搶先壹步說道:“皇上,以賭局來挑選誰是幾位太子列朝並無先例可循,請皇上三思。”
太子壹直沈默不語盯著爛銅鐵,只見他露出詭詐笑容,就可得知風不惑勸止伍窮不過是旱已籌劃好的壹幕戲,目的當然是讓其他文武百官都不敢反對,因為連位高權重的國師也不能左右伍窮的話,官職較低的職官更加知難而退。
既是壹幕早已預定好結局的戲,太子也不多言,靜站壹旁瞧著這場戲的發展,原因是未到他們策劃的結局揭曉之前便阻撓的話,只會多生枝節,而太子只會在完全掌握對方的底牌之後才押上壹手。
伍窮依著早定好的劇本繼續“演戲”,只見他雙眉壹皺,微現慍色,說道:“風不惑,朕來問妳,以‘世襲’和‘襌讓’相傳帝位的制度,是誰制定出來?”
風不惑有點戰戰兢兢的答道:“是……是前朝歷代君王所制定。”
伍窮用不滿的聲音說道:“前朝君王可在沒有先例依循下,制定‘世襲’和‘襌讓’制度交出政權,難道朕就不能另創新路?還是妳認為朕不夠資格創立新制度亍,”伍窮帶著質問的語氣反問,風不惑也懂得戰戰兢兢的抖顫起來,像是怕得要死,演技倒算入木三分。
為要令文武百官心服口服,伍窮續道:“前朝如何定下‘世襲’和‘襌讓’制是他們的事,朕覺得制度不好就是不好,朕要的是破舊立新,做前人不敢做的事,朕至今未有後嗣,‘世襲’制可以不理,至於‘襌讓’的人選是朕所欽點,適合與否的標準也由朕衡量,始終未夠公平,朕本來早定立太子為繼任帝位必然人選,可是最近朕又發現另有賢能,假若朕就這樣廢掉太子又不甚公平,所以朕認為由他們來反駁朕!”
其實伍窮的說話就是聖旨,誰個敢違抗了他不過是要讓擁護太子的勢力都不能插手,甚至乎要將太子孤立起來。
可是曾經公告天下立太子為繼任皇帝,要將他廢除始終也要給壹個像樣的理由,否則民眾百官不服,將這樁事牢記在心的話,伍窮將來要重奪帝位也有難題。
廢除太子的理由最簡單莫如是替太子安壹個罪名,可是太子的智才超凡,不易將他誣陷,況且這幕戲最終目的只是要太子立即便登基為帝,以便伍窮毋須再窮於應付他的陰謀詭計。
太子壹旦登基,便要立即負起振興國勢、改善民生,以及直接面對“天皇帝國”侵略挑釁的責任,與太子原先要等伍窮先除去小白、“天皇帝國”這些強敵才施然奪位的陰謀剛好調轉過來。
同壹個目的,可是兩人的位置剛好對調,爛銅鐵的計劃似乎甚合伍窮心意,只要太子先把窮困潦倒、民不聊生的國家問題治好,伍窮便可強行再奪位,圓他統壹天下的霸者美夢。
不容易為太子強加罪名,那應該如何辦?
爛銅鐵為伍窮安排的“劇本”裏早預備好了,可是也於此時,沈默良久的太子終於猜出這幕預定之戲的結局,自己也是時候為這幕戲豐富壹些枝節,讓過程更峰回路轉,更燦爛精彩。
太子未待伍窮接下來的壹場戲上演便跪下參拜說道:“太子也認為‘天法國’應該有壹個更才智兼備的賢能來主理國事,既然皇上深明大義退位讓賢,太子也可以交出繼任之位,讓皇上另覓適合人選代替。”
壹霎時,爛銅鐵、風不惑及朝中文武百宮的臉上都是壹陣驚愕,萬料不到伍窮未宣布誰有資格參與“皇位賭局”決定誰是皇帝時,太子便毅然放棄爭奪。
太子放棄“賭決”的話,爛銅鐵原定的“劇本”便要立即改寫,因為缺少了太子,也就無法達到最終要太子提早接任“天法國”皇位的預定目的。
眾皆驚愕,惟有伍窮壹個在笑。
微笑。
壹臉深不可測的笑。
就算如何缺乏天賦的睿智條件,多年來處身在各種波譎雲詭、鉤心鬥角的爭權奪利漩渦中,曾經先後見識過小白、芳心、名昌世、余律令、笑天算以及太子等智才人物所布下的大迷局、小陰謀之後,也足令伍窮學懂如何面對變局,甚至乎還可以嘗試反敗為勝。
這就是實戰得回來的經驗,而不是紙上談兵,所謂姜始終是愈老愈辣,正是這個意思。
伍窮鎮定如恒的態度出乎爛銅鐵意料之外,只見太子向著爛銅鐵望去,見他額上流下豆大的汗,太子依然表情木然,甚至乎懶得以表情去警告爛銅鐵別妄想跟他鬥智。
無論如何,不鳴則已,壹嗚驚人的太子已改寫壹早安排的下壹場戲,伍窮還是要繼續演下去,只是這樣壹來,發展已不是爛銅鐵所能預計,而是伍窮自己的“智謀”。
只見伍窮臉上略壹遲疑,帶著可惜的神情說道:“好啊!真好!太子果然不同凡響,朕壹直為難要如何向妳交代以賭局爭皇這事,難得妳深明大義寧願放棄退出,賭局應可免了!”
免了?伍窮剛才說要賭,如今又不賭,究竟搞甚麽鬼?
伍窮續道:“本來朕是想要在太子和春冰薄之間做壹個抉擇,如今太子放棄,朕公告天下,春冰薄即日登基,成為‘天法國’皇帝,主理壹切國家大事,太子交出兵權,出任輔助宰相。”
伍窮聖旨頒下,殿堂內壹反往常氣氛,寂靜無聲,每壹個人包括太子、爛銅鐵、風不惑在內都流露出壹副驚異、錯愕的表情,除了伍窮,只有他壹人得意洋洋的在笑。
以往若遇到這種情況,伍窮定是最驚愕的壹人,因為只有別人算計他,從未試過他去算計別人。
爛銅鐵驚愕的原因,是因為他向伍窮獻出“賭局爭皇”之策逼太子繼任,而自已則是跟太子對賭的對手,只要他也有機會下場押註,便有機會嬴,也有信心自己會嬴,到時“天法國”的帝位便是曩中物。
之前說甚麽可逼太子立即繼位都只是廢話,是壹場早已設計好的詭計,甚麽壹品大將、孿生姊妹作回報也是詭計的壹部分。
目的只不過要令自己由壹個市井平民突然升格,有機會爭取帝位,賭贏了的話,伍窮既已在文武百官面前頒下聖旨,難以出爾反爾,那他最少也可以壹嘗當皇帝高高在上之快感。
縱是賭輸了也不要緊,他本來就是兩袖清風,只有壹堆爛銅爛鐵,但曾經由伍窮親口說出是繼任帝位其中壹人選,爛銅鐵這個名號便值萬兩黃金,真的是壹嗚驚人。
可是如今壹切告吹,怎會不感驚愕。最令他詫異是別人口中所形容的伍窮是個鹵莽沖動,不擅用腦之人,如今壹見卻是兩個模樣,甚至乎更令他有點深不可測的感覺。
爛銅鐵發現事情不在自己預料之內,自然感到驚愕,然而壹直鎮定如淵嶽,不易讓人找到弱點的太子為何也微壹動容,表現出錯愕?
爛銅鐵嘗試代入太子的身份去想,猜道:“要是我是太子的話,也必定以為伍窮會將帝位交給我爛銅鐵,可是如今卻殺出壹個春冰薄,伍窮這壹著令他也算計不到,所以才微壹動容吧?”
雖然爛銅鐵心裏是這樣想,可是這真的就是太子動容的原因麽?
相信除了太子壹人之外,並沒有人知道。
要數最驚喜交集、不知所措者便非春冰薄莫屬。
自當年小白與伍窮在石江中決戰,春冰薄因緣際會下把伍窮救走後,這個下流無恥的賤人壹直便過著十分穩定的風光日子,雖是比上不足,比下卻絕對有余。
春冰薄雖膽大妄為,甚麽也敢試敢幹,甚至垂涎芳心美色打其主意,可是卻沒有大野心、高抱負,他最好有強人在上庇護,自已則安份守已享受人生,閑來便風花雪月。
春冰薄絕對不是個開創鴻圖霸業的梟雄人物。
絕雖壹飛沖天。
可是如今冷手撿個熱煎堆,伍窮竟把帝位交給自己,能高高在上享受更風光人生,甚至乎可欽點三千後宮佳麗盡情泄玩,豈不是風流快活!
幸運之神從天而降,春冰薄正自陶醉美人在抱的幻想之際,殿上文武百官突然盡皆向他下跪磕拜道:“恭賀春冰薄登基為王,願我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被百多人跪拜三呼萬歲,那壹種狂霸滿足感覺即如潮湧來,體內氣血如萬馬狂奔般直沖胸臆,頓時教他有點頭暈目眩的感覺,幾乎把持不住就這樣昏倒。
春冰薄雙腿壹軟,身卻出奇沈重,終於再難支撐就在大殿上眾目睽睽下就此跪倒。
春冰薄乘此壹跪,又連績咚咚咚地向伍窮連磕三個客頭,叫道:“謝主隆恩!
謝主隆恩!謝主隆恩!”
伍窮笑道:“妳已經是皇帝了,應該是我伍窮向妳磕拜才是。”
春冰薄還是不敢站起,又咚咚咚的磕了三個笞頭,說道:“春冰薄不敢啊!能得皇上寵幸信任,已經是春冰薄三生有幸,可是身為是皇帝要處理國家大事,春冰薄自問才疏學淺,根本不是做皇帝的材料,絕難勝任,請皇上收回成命!”
看春冰薄態度極其誠懇,可是口中說話沒壹句是真心。
能夠壹嘗安坐龍椅的滋味,享受號令百官的威風誰個不想?可是現今的形勢如此混亂,做皇帝比做壹個囚犯更容易喪命,死了便再沒機會享受人生,做皇帝與做賤人兩者之間,春冰薄還是喜歡後者多壹點。
舂冰薄表明立場,那伍窮又如何應付呢?
只見伍窮輕輕吩咐了風不惑,風不惑稍壹愕然,便走了開去,大家都靜觀伍窮如何解決帝位誰屬之際,又見風不惑急步走了回來。
大步進入殿堂的風不惑手上多了壹件又爛又臭的破衣,但他似乎對這件粗衣布服十分恭敬,壹直捧著去到伍窮面前。
伍窮對這壹件旁人眼中的爛臭衣也是珍而重之,他在殿堂裏當著文武百官揚起破衣,上面積聚的臭汗味幾乎中人欲嘔。
衣服雖臭,卻極有感情,當年伍窮初闖“劍京城”時幾次身陷殺戰中,不知被刀鋒冷割了多少刀,身上便是穿著這件戰衣。
象征著彪炳戰績的血漬還殘留在衣服之上,伍窮手壹扯,便將身上龍袍脫下,露出壹身糾結肌肉。
只見伍窮換上昔日的爛衣笑道:“哈哈,想不到事隔多年,這件戰衣還十分稱文武百官都呆呆的看著伍窮,他卻壹概不理,只管走到春冰薄身前,硬將龍袍穿到春冰薄身上,春冰薄不敢反抗,任由伍窮替他換上。樣貌猥褻,壹頭蓬松赤紅鬈發的春冰薄穿上龍袍,壹身又金又紅的,少了天子的威武,多了壹份怪誕,甚麽叫穿起龍袍不似太子,只要看著此刻的春冰薄便會清楚明白。替春冰薄換上龍袍後,伍窮又硬拉著他坐在龍座上,春冰薄壹直戰戰兢兢的任由伍窮擺布,坐上龍座的春冰薄傻呼呼的雙手抱膝,樣子迷茫,令人看上去更覺異相。伍窮細心的為春冰薄擺好雙手在扶手之上,又要他挺胸正襟端坐,總算勉強為春冰薄贏得三分皇帝扮相。伍窮笑道:“這不就有點像樣了,只要再慢慢學習的話,將來成就壹定比師父更了得。”
春冰薄還是搖頭,可是伍窮已退了下去,說道:“從這壹刻開始,我伍窮便再不是甚麽‘天法國’皇帝,而是‘敗刀伍窮’,甚麽家事國事再不關我的事,以後‘天法國’的壹切便由春冰薄來決定好了!哈哈!”
說罷伍窮便轉頭揚長而去,看他瀟灑的樣子似乎真的毫不留戀。
殿堂上,只見春冰薄退怔仲若呆的坐在龍椅上,眾文武百官、太子等都不知所措,還是風不感提醒說道:“皇上,妳現在可以決定登基後第壹件要決策的事了。
春冰薄微微壹笑,他心領神會伍窮說話的意思,便說道:“他媽的!對啊!太簡單了……我是皇帝,喜歡怎樣便怎樣,對嗎?”
風不惑笑,連太子都笑了。
春冰薄道:“哈哈!我現在就要把帝位傳給太子!”
太子不屑地笑。
也帶著點討厭的神色。討厭被愚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