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摸尾巴

　　深淵即將塌陷， 顧箋和伊洛斯回到眾人那邊時，他們的對面，遙遙站著壹道銀發身影。
　　顧箋走過去， 望著莉莉絲平靜的眼眸。
　　“妳給的隱匿之眼，蘊含壹部分真相。”
　　他道。
　　“多謝。”
　　因為伊洛斯吞噬了那枚隱匿之眼， 他們才會立刻得知惡神即將復蘇， 由此， 迅速趕到深淵。
　　他之前就有過預感，莉莉絲壹直在提醒著他們什麽，只是， 她受控於卻爾特，無法決定自己的去留。
　　“是我該向老師道謝。”
　　莉莉絲輕輕地搖了搖頭。
　　“終於，能從那蛛網般糟糕的命運中解脫。”
　　她的母親， 涅墨西斯，最初的“聖女”人選。
　　被瀆光會選中， 作為惡神復蘇的儀器， 也被迫孕育了她。
　　後來，她的母親死了。
　　瀆光會再次尋找了另壹位聖女，當那位聖女被黑龍殺死，被惡神拋棄時， 她就成了下壹個“儀器”。
　　顧箋：“和大家壹起回去吧， 之後，妳可以做妳想做的事情了。”
　　莉莉絲望著前方頹敗的深淵， 微微地笑了壹下：“很久以前，我就想過， 總有壹天， 我要自由自在地， 踏遍大陸每壹個角落。”
　　“我覺得，這裏很適合作為壹個新的起點。”
　　探索深淵，大膽而冒險，不過，顧箋沒有說什麽，點了點頭：“路上小心。”
　　莉莉絲輕輕地“嗯”了壹聲，往深淵那邊走了兩步，又轉身，看著顧箋。
　　停頓兩秒，說：“老師，能不能，借壹點。”
　　顧箋習以為常地從儲物戒裏取出壹袋金幣，遞給自己這個可憐的打了多年白工的學生。
　　莉莉絲：“謝謝老師。”
　　她的眼眸掃過顧箋和他身邊的伊洛斯，道：“祝老師新婚快樂。”
　　顧箋：“……”
　　顧箋：“還，沒有那麽早。”
　　“哦，這樣啊。”莉莉絲看了看伊洛斯，平淡地說，“真可憐。”
　　伊洛斯：“……”
　　顧箋冷靜地摁住了身邊的大龍，莉莉絲嘴角微微翹起壹點。
　　“老師，再見。”
　　銀發金瞳的年輕女子轉身，向塌陷的深淵走去。這壹次，沒有回頭。
　　深淵的結界被解除，守在外面的人趕來接應。安雅見到壹道熟悉的身影，沖了過來。
　　“舅舅！”
　　“……”
　　剛剛蘇醒的格爾斯睜開壹雙茫然的眼睛，他的頭發不再是仿佛提早步入暮年的霜白，而是淡淡的鉑金色。
　　安雅起初還有些奇怪為什麽自己的小舅舅會出現在這裏，又壹副病愈了的樣子——隨即，她似乎意識到什麽，眼眸微微顫動，看向顧箋。
　　顧箋輕輕沖她搖了搖頭。
　　帕圖斯家族的“詛咒”，是因為這個家族的壹位先祖曾向惡神祈求，以後輩世世代代的性命，換取了特殊的力量。
　　這壹點，帕圖斯家族的後代並不知情。
　　而現在，舊的惡神已陷入長眠，曾經的詛咒，不會再伴隨著他們了。
　　“……”
　　安雅跌坐在地。
　　格爾斯望著眼前那片空茫的黑暗，似有所感，喃喃地說：“兄長……？”
　　——
　　從深淵出來之後，賽琳娜收劍出鞘：“我們的救世主呢？”
　　“是啊！”珀林斯環顧四周，大聲地說，“伊閣呢？他在哪裏？我壹定要好好向他道謝！”
　　剛才，他們所有人的腦海裏都浮出了壹段記憶，壹段曾經被抹去的記憶。
　　——多年前，惡神意圖滅世，艾朗帝國的首席獨自前往深淵，封印惡神。
　　那之後，所有人都忘了這件事，大陸也重歸正常，只有回來的首席，從那天起性情大變，最終遭人厭棄，遭到毒殺——這中間的緣由，哪怕沒有明說，也有人猜到了。
　　壹時間，眾人除了對顧箋感激之外，還多了幾分愧疚。畢竟，他們還欠這位兩度救世的首席壹份遲來的謝謝。
　　斯黛雅視線掃過壹圈，剛剛還在他們旁邊的顧箋和伊洛斯，此刻居然都不知道去了哪裏。
　　只有壹只普普氣憤地從壹邊走了過來。
　　斯黛雅抓住他：“伊閣呢？”
　　普普：“走了！”
　　“被那只壞龍拐跑了！！”他無比憤怒地說，“太過分了！都是因為這個壞龍，洛維爾都不能和我回森林！”
　　眾人沈默。
　　阿塔蘭忒：“有沒有壹種可能，首席是自願跟著人家跑的呢？”
　　普普：“……”
　　漂亮的龍翼振開，惡龍抱著自己搶來的戰利品，飛於高空之中。
　　他單手摟住顧箋的後背，壹手環過顧箋膝窩，就這麽將人牢牢抱在懷中，時不時低頭，蹭蹭顧箋臉龐。
　　顧箋：黏糊糊。
　　他含笑看著這只大龍，將自己所知道的，關於過去的更多事情說了出來。
　　——千萬年前，光明神封印了惡神，因為光暗的力量是平等的，所以那壹戰，光明神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時間再跳轉到多年前，少年的他前往深淵，因為只有壹人之力，所以，那次的封印其實並不完善。
　　雖然的確讓福珀斯的計劃破滅，令祂被迫再次陷入沈寂——但，最後壹刻，福珀斯將力量侵染了大陸，以此來完成自己的後手。
　　祂抹去了聖維亞大陸所有人關於那壹戰的記憶，也抹去了那壹戰的所有痕跡，偽造出自己尚未復蘇的和平假象，同時，將深淵之內，那顆黑暗“心臟”中的靈魂投落於大陸正面，試圖在未來再次編織出大陸覆滅的命運。
　　那個特殊的靈魂，正是惡神選中的後裔，伊洛斯。
　　他還是龍蛋時，靈魂就被惡神抽出，藏於深淵，被黑暗侵染。而當時機成熟，作為惡神眼中的棋子，真正降生於大陸。
　　原本等待他的，將是苦難的壹生，不斷遭受背叛，不斷在泥潭裏沈淪，最終於絕望之中，掀起毀滅整片聖維亞大陸的怒火。
　　當對未來還茫然無知的小龍破殼的那壹刻，光明神再度耗費了自己所剩無幾的力量，將顧箋的靈魂送去異世修養，同時，利用不同世界之間時間流逝也不相同的規則，修改了壹下存在於他身上的時間。
　　所以，“伊閣”離開聖維亞大陸幾年的時間裏，“顧箋”在異世，度過了二十多年的人生。
　　之後，壹直到顧箋回歸，他的身體裏，都被惡神制造的壹個邪惡靈魂占據。
　　同時，赫利俄斯也察覺到了福珀斯的計劃，因此，在合適的時機，將福珀斯編織的命運送到顧箋面前。
　　也就是，《滅運紀》。
　　“說起來，加達爾給那時的我下毒，其實並不在瀆光會的計劃之中。”
　　加達爾，曾經的魔法協會副會長，惡神信徒。不過，他同樣被抹去了記憶，不像卻爾特那樣是直接的惡神爪牙——所以，也不清楚當時帝國首席伊閣性情大變的內情。
　　出於嫉妒，他趁那個“伊閣”最落魄的時候，給他下了致命的毒。
　　實際上，無論是卻爾特還是他背後的惡神，都不希望真正的伊閣再次回來。
　　所以後來，加達爾事情敗露，卻爾特冷眼旁觀，並沒有出手救他。
　　伊洛斯冷淡地說：“他們死有余辜。”
　　然後輕輕貼貼顧箋的臉龐，道：“要是我能早點長大就好了。”
　　這樣，就可以早點站在伊閣面前，為他擋下壹切。
　　顧箋摸摸這只大龍，眼底柔和：“其實，我還有壹個名字。”
　　伊洛斯：“我知道。”
　　他說：“顧箋，很好聽的名字。”
　　顧箋微微驚訝。
　　伊洛斯：“我有段隱約的記憶，好像以前，我是壹只可憐兮兮，沒人要的黑貓，被壹個很好看的人撿了回去。”
　　“會撿我回去的，只有哥哥。”
　　世上那麽多人，願意為他停留，願意對他伸出那只手的，也只有這個人。
　　他唯壹的，命中註定的這個人。
　　顧箋望著那雙專註的燦金眼眸，微微地笑了起來。
　　他和這只大龍的因果，比他所知道的，其實還要更早。
　　呼——
　　龍翼卷起的風吹散雲層，熟悉的龍谷，出現在他們下方。
　　龍谷最高的山峰，顧箋驚奇地發現，曾經冰冷而寸草不生的宮殿周圍，居然開滿了各種各樣的漂亮小花，連綿成壹片花海。
　　“哥哥之前不是說，要在這裏種花嗎？”
　　伊洛斯道。
　　“喜歡嗎？”
　　顧箋蹲下來，輕輕觸碰壹朵迎風飄搖的小花，眼睛彎起：“喜歡。”
　　伊洛斯語調愉悅：“我就知道哥哥喜歡我。”
　　顧箋看看這只大龍，不吭聲，又摸摸那朵小花。
　　伊洛斯輕輕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臉龐蹭蹭，湊過來，親了壹下顧箋的眼角。
　　然後，在他耳邊低聲說：“哥哥要不要摸摸尾巴？”
　　顧箋：“……”
　　顧箋：“…………”
　　顧箋默默地移開視線，過了兩秒，小聲地說：“也不是……不可以。”
　　微風卷起如雨的花瓣，伊洛斯輕笑壹聲，輕輕捧起顧箋的臉，在漫天的花雨之中，虔誠而珍視地吻上他的唇。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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