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骯臟的龍族

　　“哥哥再喝點， 對身體好。”
　　“……”
　　聽到伊洛斯的話，依然渾身發燙的顧箋勉強抽出壹點心神，微微睜開濕潤的眼睫。
　　到底是什麽補藥……效果這麽好？
　　他擡起眼簾， 對上伊洛斯近在咫尺的眼眸，幾秒後道：“妳貼我那麽近幹嘛。”
　　本來就熱。
　　伊洛斯眨眨眼：“因為哥哥很需要我啊——需要我給哥哥餵藥。”
　　然後將手中的杯子輕輕遞到顧箋唇邊， 勸哄道：“多喝點， 忍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可以補充妳的魔力。”
　　顧箋沈默，就著他的手慢慢喝完那杯無味的補藥。
　　身上的燙意壹刻不消，他的思緒也被燒灼得昏昏沈沈， 迷迷糊糊地閉了壹會眼睛，再清醒過來時，自己已經靠在了伊洛斯懷中， 被他壹下壹下順著脊背拍撫。
　　“哥哥？”察覺到顧箋的輕微動作，伊洛斯低頭， “緩過來了？”
　　“……嗯。”
　　燙意從肌膚壹點點消退到指尖， 不再那麽難以忍耐，顧箋眼前清明壹片，慢慢坐直了身體。
　　伊洛斯為他攏了攏微亂的金發，遞過來壹杯溫水。顧箋喝了壹口， 說：“那到底是什麽補藥？”
　　藥性也太烈了……
　　當然， 效果顯而易見，現在的他渾身上下都說不出的輕松愜意， 仿佛長久的積屙都被壹掃而空。
　　伊洛斯：“這是我們龍族的秘藥，哥哥放心， 絕不會損傷哥哥的身體， 更不會有壹點壞處。”
　　顧箋好奇：“我以前怎麽沒聽過？”
　　真有這種秘藥， 龍族都可以對外行醫了，說不定還會有人給他們送錦旗，什麽“妙手回春救我老命”，掛在龍谷入口，迎風飄搖。
　　伊洛斯：“龍族的隱秘，外界當然不知道。”
　　“不過，現在哥哥也知道了。”他說，“感覺怎麽樣，魔力有恢復嗎？”
　　顧箋探查了壹下自己的魔力。
　　“真的恢復了壹些，”他驚奇地說，“很有用。”
　　僅僅是這幾分鐘內恢復的魔力，就足夠抵得上他這幾天恢復的了。
　　伊洛斯眼底浮出笑意，又道：“哥哥反應那麽大，說明妳的身體的確很虛弱，之後還是要多喝壹點。”
　　顧箋壹聽就說：“今天就不要了吧……明天也不要。”
　　“好吧，”伊洛斯道，“過幾天再說，哥哥先吃飯吧。”
　　他點了壹桌的菜，顧箋壹見就笑了起來：“現在又不省錢了？”
　　伊洛斯壹本正經：“苦我也不能苦哥哥。”
　　顧箋：“說得好，獎勵壹塊小羊排。”
　　兩人在餐桌邊坐下，顧箋給伊洛斯夾了塊羊排，說：“對了，剛剛，我看見城裏的神父在給大家派發冬天的物資。”
　　“這幾年，光明教會的情況如何？”
　　雖然之前也問過普普，但他知道，伊洛斯應該能掌握壹些不壹樣的信息。
　　“就那樣。”將小羊排整整齊齊地切割成幾塊，伊洛斯漫不經心地說，“死了壹個光明主教和壹個聖女，他們動蕩了壹會，清理了不少臟東西，才慢慢穩定下來。”
　　那段時間，光明教會遭到極大質疑，最終還是教皇出面，挖出了幾個和卻爾特壹樣的惡神信徒，送他們去見了光明神。同時，帶著剩下的兩個紅衣主教祈求光明神賜予神跡，以證明自己依然信奉光明。
　　他們成功了，神跡的確降臨，也因此，成功地穩住了局面。
　　之後幾年，雖然大陸混亂，但光明教會同樣出力很多，不僅積極奔走清除魔獸之巢，還給遭到攻擊的民眾免費派發物資與提供幫助。魔法師與騎士很少涉足的邊遠地帶，也有神父與修女的存在。
　　教皇仍在，還有兩位紅衣主教。只要依然有人信仰光明神，而光明教會依然能夠證明自己被光明神庇佑，壹直行光明的善舉，那麽，光明教會就不會倒下。
　　顧箋略微沈思，想到了另壹個問題：“無論是我們，還是教會，之前都沒發現卻爾特和聖女的問題，是不是因為福珀斯動了手腳？”
　　伊洛斯：“哥哥，妳會留意腳下的影子嗎？”
　　“隱匿，也是福珀斯的壹項權能。”
　　“……”顧箋壹下子意識到什麽，“也就是說，祂可以讓壹些不合理的，突兀的東西，以隱匿的方式，轉化為合理的，不明顯的？”
　　伊洛斯：“是的，所以，他是惡神。”
　　顧箋眉心微微蹙起。
　　難怪，無論是瀆光會還是卻爾特，他們跳出來之前，都沒人能註意到他們。
　　因為他們的惡行，被惡神“隱匿”了。
　　思忖了片刻，顧箋說：“看來，光明神的狀態也不是很好。”
　　目前來看，光明神的確會回應神眷者的祈禱，但是，祂不會主動註視聖維亞大陸。
　　所以，福珀斯才能逐漸影響到大陸正面，甚至掌控了光明教會的紅衣主教與聖女。
　　是光明神不想阻止惡神，還是，祂根本無力阻止？
　　福珀斯也察覺到了光明神的異樣，所以這幾年，才如此肆無忌憚？
　　顧箋想到自己耗盡魔力之後，被傳送到的那個虛假空間，盡管是福珀斯構建出來的幻境，但他最終能從那裏脫離，也是因為光明魔法。
　　哪怕失去魔力與其他派系的魔法記憶，他也不曾失去光之魔法。
　　光明神赫利俄斯……在註視著他嗎？
　　祂想要他做什麽？
　　短暫的沈默後，顧箋擡眼，對上伊洛斯的視線：“影子最怕出現在光下，壹旦暴露，就再也無法繼續隱匿。”
　　“所以，這些年，大陸頻繁動蕩，瀆光會行走於世間——與其說他們不想隱藏，不如說，經過四年前那壹戰，他們也無法再繼續隱藏了。”
　　惡神福珀斯，這個他們最終要對抗的敵人，已經徹底浮出深黑的水面。
　　顧箋甚至隱隱覺得，不只是伊洛斯，就連他自己，或許，也在更早之前，就和這位惡神有過接觸。
　　伊洛斯將切好的小羊排端給顧箋：“伊閣不用擔心，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站在伊閣面前。”
　　顧箋笑了起來，餵了他壹塊小羊排。
　　他知道，不管他們真正的敵人是什麽，他們都會壹起面對。
　　——
　　喝完補藥之後，直到睡前，顧箋身上都暖烘烘的，披著薄薄的睡袍，還有點嫌熱。
　　默默地解開了壹點睡袍帶子，把被子往下拉了壹點。
　　旁邊的伊洛斯：“……”
　　“妳好熱，”顧箋戳戳他，“變成小龍給我抱。”
　　伊洛斯露出壹點委屈的表情，乖乖地“噢”了壹聲。
　　變成小黑龍，沖顧箋微微張開翅膀：“嘰。”
　　顧箋摟住這只小龍。
　　雖然小龍也暖烘烘的，但是，壹小只暖烘烘總比壹大只暖烘烘好。
　　小黑龍在顧箋懷裏窩成壹團，金燦燦圓溜溜的龍瞳壹聲不吭地看著他。
　　顧箋捏捏它的小爪子：“晚安。”
　　他閉上眼睛，安心地入睡。小黑龍偷偷摸摸地盯著他微敞的睡袍，偷偷摸摸地看了壹會，不知道為什麽又有點委屈，抱住自己的尾巴，黏著顧箋，慢吞吞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顧箋和伊洛斯來到武城的領主府邸。
　　原本，顧箋打算直接去玫瑰河的源頭，聽說就位於城外。但早上詢問了旅店的店員，他們才得知玫瑰河的源頭兩年前就被領主派士兵圈了起來——說是為了保護玫瑰河不受汙染，所以重兵看守，沒有領主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
　　這裏的領主名叫猶修，聽聞有位旅行而來的魔法師想要求見，客氣地讓人將對方請了進來。
　　顧箋自稱“夏洛克”，向他說明來意——玫瑰河的下遊出現異常，壹直持續到這裏中斷，因此，他想去玫瑰河的源頭探查壹下。
　　猶修和氣地聽完，和氣地拒絕了他的請求。
　　“很抱歉，這位艾朗帝國的魔法師。”他說，“每年都有很多旅人因為玫瑰河的美麗前來參觀，讓我們這裏總是很熱鬧。但過多的人也會引起壹些小小的麻煩，將河流的源頭圈起來保護，不只是民眾的意願，也是國王的命令。”
　　“下遊出現問題，未必是上遊的原因。妳不是也說了，克萊帝國境內的河水是正常的？顯然，是我們帝國受到神明庇護。”
　　“與其在我們這裏找原因，不如多去看看下遊，說不定是壹些愚民觸怒了神明，才引來神罰。”
　　“當然，也有可能是哪個下遊區域出現了魔獸之巢，水域被魔獸汙染。總之，原因有很多，我想，我們這裏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那麽，”顧箋禮貌地道，“能否讓我們去看壹眼源頭？只是壹眼就行。”
　　猶修：“我無法違抗國王的命令，如果您能得到國王的允準，那麽，我願意放行。”
　　顧箋並不失望：“是我冒犯了，告辭。”
　　猶修做了個“請”的手勢：“送客。”
　　顧箋走出房間，身邊的伊洛斯道：“哥哥，要不要我——”
　　顧箋：“不要，住爪。”
　　伊洛斯悠悠地道：“好吧，聽哥哥的。”
　　領主府邸門口，他們從裏面剛剛出來，就被壹支騎士小隊迎面攔住了。
　　“抱歉，這位魔法師。”
　　為首的騎士隊長說。
　　“有人舉報妳們是其他帝國派來刺探情報的，現在，請跟我們走壹趟。”
　　顧箋與伊洛斯對視壹眼，伊洛斯眉頭微挑，上前壹步。
　　顧箋按住他，輕輕地搖搖頭，對騎士隊長說：“妳劍上的掛飾，是北境城特有的雪鈴。”
　　北境城，艾朗帝國北部邊境的城鎮，也是賽琳娜的家族——艾朗帝國赫赫有名的騎士世家，亞克托爾家族的駐守地。
　　騎士隊長坦然地說：“我年少的時候，曾前往北境城，向亞克托爾老家主求學。”
　　“巧了，”顧箋道，“我和賽琳娜是朋友。”
　　騎士隊長：“是嗎？”
　　他想了想，說：“那麽，請妳們立刻出去，不得再踏入這座城鎮。否則，妳們將被關入大牢，由我們遣送回艾朗帝國。”
　　“好的，”顧箋平和地說，“我們這就走。”
　　在騎士小隊的監視下，他拉著伊洛斯離開武城，壹直走出了很遠。
　　十幾分鐘後，伊洛斯牽著顧箋的手，慢慢悠悠地進了城門。
　　簡單的偽裝魔法，他們甚至沒有改變原本的面容，但守城的士兵已經認不出他們了。
　　除非這座城鎮中有比伊洛斯魔力更高的存在，否則，沒人能夠識破他們身上的魔法。
　　“果然不對勁，”顧箋道，“看來，問題就出在源頭上面。”
　　伊洛斯語調輕揚：“哥哥說得對，哥哥真聰明，我就想不到。”
　　顧箋微微壹默。
　　“妳也很厲害，妳的魔法特別棒。”
　　伊洛斯：“沒有哥哥厲害，哥哥是最棒的。”
　　顧箋：“不不，妳謙虛了，妳最棒。”
　　“真的，”伊洛斯道，“哥哥最厲害。”
　　他們兩個比著試地互誇了壹會，顧箋沒忍住笑了：“好吧，壹樣厲害，行了吧。”
　　伊洛斯依然堅持：“哥哥更厲害。”
　　顧箋笑出了聲，正要說什麽，壹道尖利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
　　“滾！妳這個該死的，骯臟的龍族混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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