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八百七十三章 我只會釜底抽薪

　　蘇明哲要賣老宅還債的時候，她攛掇蘇大強不讓賣，現在蘇大強病了，還是這種拖累人的病，又講兒女有贍養、照顧老人的義務。
　　“蔡根花，妳可真不要臉。”
　　蘇明玉實在忍不住，給了她壹句重話。
　　說完她註意到壹個細節，蘇明成壹臉嘲諷地看著她。
　　腦筋壹轉她便明白過來，之前蘇明成把180萬還給蘇大強，要求他們照顧老人，他負責監督的時候，為了推卸責任，是她慫恿蘇大強跟他斷絕父子關系，可是後來她和老大被老頭子折磨得懷疑人生，又攛掇老頭子把老二告上法庭，讓他出力照顧，她和老大出錢幫扶，這樣的做法同蔡根花當下作為有區別嗎？
　　“妳說誰不要臉？”蔡根花很生氣，好歹她也是蘇大強的妻子，蘇明玉壹個小輩這樣罵她，能不惱嗎？
　　“哼。”
　　蘇明玉冷哼壹聲：“妳說呢？”
　　蔡根花說道：“當初可是妳爸求著我結婚的。”
　　“既然妳答應了，那就應該擔起妻子的責任，妳以為房本上的名字這麽好加的？”林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是，200萬很誘人，她工作壹輩子也攢不下這些錢，可是讓她長久地伺候壹個生活不能自理的老頭子，又很不甘心。
　　沒錯，錢她想要，力不想多出。
　　“如果妳們不贍養他，我就去法院告妳們。”
　　蘇明玉肺都快氣炸了，她就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女人，不過下壹個呼吸，她又看見蘇明成對他露出惡意滿滿的笑容，整個人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沒脾氣了。
　　“好啊，告吧，反正蘇家已經足夠有名了，父親告兒子完了是繼母把三個子女告上法庭，相信又會是壹個引爆全社會的熱點新聞。”林躍說道：“不可否認，這樁官司妳的贏面很大，但是贏官司不代表就是人生贏家，蘇大強對他的兒女做了什麽，我想妳比誰都清楚，這些事情如果傳到社會上，妳兒子還想娶媳婦兒？妳父母還想在村裏立足？蔡根花，我想在名聲這壹點上，妳應該比蘇大強臉皮薄吧。”
　　蘇大強什麽人？同德裏有名的妻管嚴，壹輩子窩囊懦弱，早就習慣了別人在背後議論他，風言風語的傷害性不大，她不壹樣，老家有父母兄弟，兒子還沒結婚，這事兒要是鬧得天下皆知，壹家人都別想擡起頭來。
　　林躍繼續說道：“贍養老人是民事官司，法院就算判我們輪流照顧他，如果我們拒不執行又能怎樣？指望大眾指責我們嗎？瞧瞧他幹的那些事，逼得二兒子賣房離婚，又斷絕父子關系，逼得大兒子借錢給他買房，又娶了新媳婦兒坑慘兒子，現在我們誰也不管他，大眾只會拍手稱快，講他咎由自取，惡有惡報。”
　　“……”
　　蔡根花無言以對，因為他說的壹點沒錯，蘇大強作了這麽久，已經把自己那點名聲作光了，以前是坑二兒子，現在是三個兒女壹起坑，這事兒壹旦曝光，連她都要受到牽連。
　　“妳們……妳們真的不管？”
　　蘇明玉寒聲說道：“不管，都是成年人，必須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又是這句話。
　　蔡根花不知道兄妹二人因為這句話幹過仗，站在她的角度，很清楚這話的意思是她既然決定嫁給蘇大強，那就要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負起身為妻子的責任。
　　“好，妳們不照顧他是不是，他的遺產妳們誰都別想要。”
　　林躍和蘇明玉壹臉嘲弄看著她。
　　蔡根花老臉壹紅，倆人什麽都沒說，卻給她壹種什麽都說了感覺。
　　遺產？
　　她就沒打算把蘇大強的遺產分給他們。
　　“我還有活兒要幹，要告請便。”林躍丟下這句話走了，從頭到尾沒去病房看蘇大強壹眼。
　　蘇明玉也在他走後轉身離開，留下蔡根花壹個人咬牙切齒地看著走廊那頭的病房門，心裏恨死蘇大強了。
　　妳說他得心臟病，腦出血這樣的病多好，偏偏是這種狗也嫌貓也嫌的病。
　　……
　　林躍確實有活幹。
　　他約了沈英殊。
　　從醫院出來趕到我聞堂的時候，沈英殊已經坐那兒等了半個多小時。
　　“怎麽來的這麽晚？”
　　過去見面，蘇明成壹向很守時，今天遲到這麽久，難免讓她心生不解。
　　“去醫院見了個人。”
　　“去醫院見人？見什麽人？”
　　“跟妳無關，不該打聽的事不要打聽。”
　　林躍在對面的椅子坐下，不鹹不淡地回了壹句，又端起壹杯茶喝了兩口。
　　沈英殊臉上有點掛不住，不過沒敢發火兒，轉移話題道：“這次叫我來不是就為喝茶吧？”
　　“沒錯。”
　　林躍的鼻子動了動，望向墻根擺放的香爐，走過去打開蓋子，把香灰往中間堆了堆，背著她說道：“叫妳來是為了小蒙的事。”
　　“小蒙？小蒙怎麽了？”
　　“讓他去江南銷售公司給新上任的姜經理做助理是妳的主意嗎？”
　　“對啊。”說起這事兒，她還蠻欣慰的：“我跟蒙誌遠離婚後他好像壹夜間長大了，對集團的事特別上心，還說以後要多學習，多努力，幫我分擔責任。”
　　“如果我告訴妳，小蒙壹直跟他親爹有聯系，妳會怎麽想？”
　　“蒙誌遠再怎麽說也是他爸。”沈英殊認為這很正常。
　　林躍把椅子往後拉了拉，重新坐到她的對面：“我的意思是，小蒙最近的壹切行為都是蒙誌遠和蘇明玉在後面操縱的。”
　　“小蒙？怎麽可能，他就算能容忍他父親，蘇明玉……不可能，不可能。”
　　站在沈英殊的角度，小蒙把蘇明玉壹通暴揍，還為此被拘留了壹星期，倆人的仇結得那麽深，怎麽可能會搞在壹起。
　　林躍沒有說話，拿出手機點開壹段錄音放在桌上。
　　“……”
　　“明玉姐，上次在公司裏……對不起啊，我要是不這麽做，表舅壹定會處處提防我的，其實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妳跟我爸就是單純的師徒關系。”
　　“我的意思是讓小蒙去江南公司，從銷售端做起，畢竟那裏是對市場最敏感的部門，明玉啊，我想請妳做小蒙的顧問，這個沒問題吧？”
　　“師父，妳放心吧，我是不會坐視眾誠集團垮掉的。”
　　“……”
　　沈英殊的臉色變了，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小蒙居然學會了虛與委蛇，還把這招拿來對付親媽。
　　表面上乖巧懂事，在外公外婆面前提起爹爹壹臉鄙夷，背地裏卻跟蘇明玉勾結在壹起。
　　“很失望是嗎？”林躍說道：“不，妳不應該失望，妳應該高興，因為他有妳所沒有的城府，過個三五年，妳和蒙誌遠都將成為他的墊腳石，如果我沒猜錯，蒙誌遠看透了這壹點，也樂得接受不如兒子的結果，那妳呢？”
　　沈英殊思考片刻，突然擡起頭來，壹臉駭然看著他：“妳要對小蒙動手？”
　　林躍說道：“我最討厭在我眼皮子底下左右橫跳的家夥。”
　　“不行。”她急了，突然從椅子上起來：“他是我唯壹的兒子，妳不能這麽做。”
　　林躍撇撇嘴，端起茶壺給自己滿上壹杯。
　　沈英殊憤憤不平地看著他：“妳要是敢動小蒙，我就把妳指使我陷害蒙誌遠和蘇明玉的事說出去。”
　　沒錯，蘇明成手裏捏著她的罪證，但人的承受力是有底線的，而她的底線就是小蒙，就像剛才聽錄音的時候，她心裏閃過壹個奇怪的念頭，蒙誌遠和蘇明玉聯起手來搞沈家人她不能接受，如果以後小蒙這麽做，她會睜壹只眼閉壹只眼。
　　“那好吧。”林躍說道：“我不動他。”
　　“真的？”
　　“妳聽話了這麽久，起碼的面子是要給的。”
　　沈英殊臉上的紅褪色不少：“記住妳說的話。”
　　她提起放在茶桌上的手袋走了。
　　林躍沒有理睬她，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表面的冰裂釉，過了壹會兒微笑說道：“當然，我是壹個守信用的人。”
　　幾天後。
　　朱正剛由出租車下來，看看馬路對面小區的名字，確定沒有坐過頭，便在紅綠燈處過斑馬線，來到小區入口。
　　穿著保安制服的人把他攔下，問明目的後打電話過去確認，得到肯定回答後才把人放進小區，還好心地指明了他要去的庭院位置。
　　按照地圖指引，往前走了壹程，他在壹個靠近湖岸線的中式庭院門口看到了出來接應他的前女婿。
　　他壹開始很奇怪倆人為什麽不領結婚證，康馨還因為這個大罵蘇明成不是東西，不是真心對待朱麗，直到女兒跟他講了蘇家老大要賣老宅還債，蘇大強不允許的事後，他明白了。
　　蘇明成之所以不和朱麗領證復婚，實際上是在保護老婆孩子，蘇大強那老東西，看到老大有錢就往死裏坑，兒子離婚失業還要落井下石，哪有壹點做父親的樣子，要是老家夥知道蘇明成和朱麗復婚了，二兒子現在的資產規模堪比以前的蘇明玉，那以後還有女兒的好日子過嗎？
　　“爸……”
　　聽到這個整整壹年沒有聽過的稱呼，朱正剛心頭壹顫，鼻子有點發酸。
　　要是康馨不這麽作，朱家至於跟女婿鬧成這樣嗎。
　　“哎。”
　　他很痛快地答應壹聲：“麗麗和孩子呢？”
　　“在屋裏，我帶妳去。”林躍引著朱正剛往裏面走。
　　其實這聲“爸”，更多地是看在朱麗給他生了壹兒壹女，壹對龍鳳胎的份上，放在以前，他會下來迎接？告訴保姆門口註意來人已經就是優待了。
　　倆人沿著庭院中間小徑往客廳走，雖然還未入冬，庭院裏的綠意已經所剩無幾，就墻頭的常春藤和花盆裏的迎客松還頑強地對時間說不。
　　魏大姐站在門口，準備好了供來客穿的幹凈棉拖。
　　林躍沖她點點頭，告訴她中午多準備倆菜，再把地窖裏的白酒取出壹瓶溫著，完事帶著朱正剛走上二樓。
　　朱麗知道朱正剛過來了，沒有睡，壹直依靠在床頭等候。
　　倆小家夥壹左壹右。
　　左面妹妹應該是剛吃完，睡得正香，不時撅撅小嘴，右面哥哥不斷地蹬腿，可能是嫌屋裏溫度偏高，被子裹得太嚴實，有點熱。
　　朱正剛臉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躡手躡腳走到床邊坐下，生怕腳步重了把小家夥吵醒。
　　“爸。”朱麗輕打招呼。
　　“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她指指中央空調的出風口：“就是溫度開的有點高。”
　　“妳現在做月子，要註意保暖，溫度開低了對身體不好。”朱正剛趁機傳授坐月子的要領：“記住千萬不能碰涼水，身子沒好之前盡量別洗澡，還有不要煩躁，記得預防產後抑郁，還有孩子的睡姿，不能老歪向壹邊，時間久了頭型會偏。哦，對了，我托在山東的朋友買了些阿膠紅糖過來，就放在樓下的袋子裏，記得讓保姆每次往粥裏多放壹些，還有，雞湯、魚湯這些壹定要適量……”
　　朱麗嗔怪道：“爸，妳怎麽這麽啰嗦。”
　　“看見沒有，我才說兩句話妳就嫌煩了。”朱正剛望林躍說道：“妳得給她找點轉移註意力的事情做。”
　　“好，我知道了。”
　　林躍能咋說，總不能告訴老丈人照顧女人做月子這種事我很有經驗，就不用妳給我上課了。
　　“唉。”
　　朱正剛嘆了口氣，還是有點擔心，畢竟女兒第壹次當媽，要知道別人忙活壹個就累得夠嗆，她這兒壹生生倆，而且趙美蘭不在了，康馨又跟蘇明成關系勢同水火……
　　“明成，明成……”
　　他們這兒聊坐月子的事，樓梯口傳來魏大姐刻意壓低聲音的呼喚。
　　林躍回頭：“怎麽了？”
　　魏大姐說道：“艾米來了。”
　　“艾米？”林躍表情微變，轉身走出房間。
　　聽著腳步聲噔噔遠去，朱正剛緊皺眉頭說道：“艾米？就是那個艾米？”
　　朱麗點點頭。
　　他有些不爽，這邊女兒都給蘇明成生了壹雙兒女，還掛著那個富家女是什麽意思？
　　“我下去看看。”
　　他起身往外面走去。
　　朱麗想了想，沒有出聲阻攔。
　　來到樓梯口，朱正剛故意放慢腳步，邊走邊聽。
　　“朱麗怎麽樣？”
　　“挺好的。”
　　“妳這也算兒女雙全了。”
　　“笑話我？”
　　“這我哪兒敢，我可不敢得罪蘇大爺，對了，這是妳讓我幫忙找的月嫂，去年我表嫂坐月子就是她幫忙照顧的，人很好的，張姐，這就是蘇總。”
　　“蘇總好。”
　　“嗯，好。艾米，辛苦妳了。”
　　“這麽見外幹什麽，對了，這是我媽準備的海參還有鴿子，壹會兒讓張姐做了，給朱麗補補身子。”
　　“回去後代我向妳媽道謝。”
　　“知道了。”
　　“……”
　　聽著下面傳來的對話，朱正剛滿腦子問號，自己的女兒依靠孩子搶了她的男朋友，富家女還能這麽大度？說實話，他挺不好意思的，便轉過身，悄悄地回到樓上。
　　朱麗看著他的樣子不由莞爾。
　　“爸，慚愧了吧。”
　　朱正剛說道：“我還以為妳會吃醋呢。”
　　她搖搖頭，沒有說話。
　　他打量壹眼臥室的裝修，又走到窗邊看看外面的景色，壹臉唏噓地道：“當初看他老實，對妳好，我跟妳媽才同意妳嫁給他的，現在……我實在想不明白，他是怎麽賺到這麽多錢的。”
　　朱麗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道：“自從媽沒了後，明成就像變了個人壹樣。”
　　“誰說不是呢。”
　　父女二人在上面聊天的時候，林躍把艾米送到院子外面：“這個……拿去。”
　　“什麽東西？”
　　“給妳爸的禮物。”
　　他說的禮物是壹個文件袋。
　　艾米接過來打量幾眼，表情變得很精彩。
　　“哪兒來的？”
　　“妳不覺得這個問題問的很愚蠢嗎？”
　　艾米稍作思考，覺得這個問題問的是有點愚蠢，他能拿出這玩意兒不是很正常嗎。
　　“我爸壹定會很高興的，謝謝妳。”
　　她貼近他的臉親了壹口，打開那輛對比她的身家可以說低調的阿爾法羅密歐SUV的駕駛室，開車離開。
　　直到尾燈的光芒消失在馬路拐角，林躍才返回二樓臥室與朱家父女說話。
　　……
　　壹個月後。
　　2018年12月。
　　華東大地正式入冬，西伯利亞來的冷空氣壹波壹波南下，帶走了溫度的同時，也把全城的綠意摧殘得支離破碎，而道路兩側行人的腳步明顯加快，CBD的寫字樓下也少了很多可以養眼的靚色。
　　朱麗出了月子，已經可以自由活動，林躍陪她去給兩個孩子接種疫苗，剛從醫院出來便接到蘇明玉打來的電話，語氣嘛，當然不會好。
　　“因為眾誠的事？”
　　朱麗有點擔心。
　　林躍搖頭否認：“不是。”
　　“那……妳去吧，我跟張姐打車走就行。”
　　林躍想了想，點頭道：“行，妳們註意安全。”
　　說完他到停車場把車開出，朝著湖西派出所駛去。
　　二十分鐘後，他在派出所的走廊裏見到了蘇明玉，還有已經混得臉熟的朱警官——從表情到動作，乃至被警帽壓趴的頭發都在說壹句話“又是妳！”
　　“妳好啊，朱警官。”
　　朱淩誌說道：“不好，妳小子身邊就沒好事。”
　　“哈哈哈，算命先生說我克所有人。”林躍說這句話的時候似笑非笑地看著蘇明玉。
　　“哼。”
　　她面無表情說道：“進去看看吧。”
　　林躍往前走了兩步，側身朝房間壹瞧，只見蘇大強脖子外面圍著圍巾，頭戴壹頂瓜皮帽，耷拉著眼皮坐在聯邦椅上，兩手間還捧著壹個冒熱氣的壹次性紙杯。
　　“又出啥事了？”
　　蘇明玉板著臉說道：“他去了我以前住的玉龍灣小區，非說人家把我藏起來了，要進屋去找，房主見他年紀大，不好硬趕，便打電話報110，派出所的民警就把人帶來這裏了。”
　　說起這事兒，朱淩誌有話要講：“對了，妳爸這是咋回事？兒子和女兒的號碼都記不住，得虧我在，知道所裏有他上回鬧著跳河的檔案，裏面有寫妳們的電話，不然要把妳們找來真得費點勁。”
　　林躍說道：“能咋回事，老年癡呆。”
　　“啊？老年癡呆？”朱淩誌撓了撓頭皮，感覺很無語，四五個月前還為愛跳河的人居然得老年癡呆了，也難怪他會跑去別人家裏鬧事。
　　蘇明玉沒有給他們更多的交流機會，從咯吱窩裏抽出壹份文件遞過去：“這是在老頭子的包裏找到的。”
　　林躍接過來壹看，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朱淩誌多嘴問了壹句：“什麽東西？”
　　林躍說道：“傳票，蔡根花把蘇大強告了，要求離婚並分割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