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艾子瑜番外
最愛妳的那十年 by 無儀寧死
2025-4-9 22:45
最初喜歡上壹個人的時候往往自己是察覺不到的,但眼睛不管看哪裏都最終看向了他的方向,再怎
麽不想承認都遮不去心頭的悸動。
艾子瑜對賀知書最開始是同情,得了這種病身邊連個親近的人都沒有;接著是心疼,看他輕聲細語
的平和的問自己病情的時候,看他穿厚重羽絨服沈默的站在辦公室門口等的時候,看他做骨髓穿刺疼的
站不起的時候:後來是喜歡,看他抱著花盆手足無措又小心翼翼的模樣,看他穿著厚重的羽絨服露出小
半張臉的模樣。明知道不對,但還是壹點壹點陷進去,連半分掙紮都來不及做出。
後來艾子瑜每次想起賀知書,最先想起他的眼睛,大且圓,黑瞳仁多眼白少,濕漉漉的覆著層淚
膜,看人的時候溫柔且深情。接著想到賀知書的聲音,輕且慢,壹句話如果說的長些就會慢慢變成柔軟
的南音。
最開始知道賀知書跟蔣文旭的時候艾子瑜心裏不是沒有失望,他氣賀知書不該這麽自己糟踐自己,
弄到這個地步都不見那男人有半點真心照顧。他也恨蔣文旭,拐帶了這麽溫柔幹凈的人,在外面的心也
壹點不懂得收斂。可那時候註定沒有艾子瑜什麽事,他根本沒有立場去摻合。他連讓賀知書好好治病都
要勸,連壹句關心都要以壹個醫生的口吻去說。
艾子瑜唯壹能做的就是托了壹切能托的關系去幫賀知書找骨髓,賀知書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可艾子
瑜卻不能不替他在意,賀知書每拖壹天艾子瑜都克制不住壹個醫生的本能去算賀知書還能挺多久。他是
真的心疼,每壹次看賀知書做完化療疼的壹臉蒼白的時候他都克制不住的想沖過去把他狠狠擁進懷裏,
想照顧好他,永遠不會讓他壹個人承擔這麽重的負擔。
後來艾子瑜失控的壹個吻打破了他們之間微妙的平衡,他並不後悔,只是在那麽壹個奮不顧身的時
刻,艾子瑜才徹底了解到自己的感情已經深刻到什麽地步。
所以放不了手,堵上前程和未來帶他走。哪怕知道自己最後註定結局痛苦,也沈淪在那個苦澀但夾
雜著歡喜和幸福的過程中不可自拔。
他們走下來的每壹步都並不容易。艾子瑜知道賀知書心裏有人,想忘都忘不掉的那種,十四年的愛
恨糾葛,銘刻在骨肉裏的除了愛情還有本能。艾子瑜不是博愛到可以根本不在乎這些的聖人,可他舍不
得抽身出去讓賀知書獨自煎熬掙紮,他想,如果壹個人的痛苦兩個人承受,落在賀知書身上的或多或少
是不是可以減輕壹些?
其實艾子瑜從不覺得自己為賀知書做過的事有多辛苦,他也沒想過回報,只是偶爾會想想如果賀知
書能真的喜歡上自己壹點就太好了。
艾子瑜後來漸漸了解到賀知書的心其實比他想象的更細膩柔軟。賀知書也在很努力的學著接受自
己,把心敞開了壹個小豁口。
賀知書從沒有在口頭上和艾子瑜達成過壹個“在壹起”的約定承諾,也沒有說過壹次愛和真心。但
不知道為什麽艾子瑜壹直很篤定,哪怕只有壹個瞬間,賀知書心裏也有過他。
記得有壹次賀知書晚上難受,艾子瑜陪著他硬是熬了壹宿,第二天中午他自己撐不住從沙發上淺淺
睡著了。那種睡眠並不安穩,能聽見聲音,可睜不開眼。艾子瑜感覺到有人為自己輕輕落了壹層毛毯,
那個人沒有立刻走,在自己身邊站了很久,最後卻只是小心翼翼的把毯子又往上提了提,聲音輕的像嘆
息,他說:“傻瓜…”兩個字裏竟然滿滿的全是心疼和憐惜。艾子瑜慢慢的睡熟。
他醒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賀知書做好了飯。有菜有湯,賀知書就坐在靠窗的圍椅中,只開了昏
黃的壹盞裝飾燈在靜靜看書。那壹刻艾子瑜突然有點想哭,他想,可能老天都不舍得壹直辜負壹個人的
深情。妳做過的事從來都不只是如過眼雲煙說散就散了。
艾子瑜覺得已經足夠了,就算不把關系徹底確定下來,他們和情侶也沒什麽不壹樣的,賀知書不抗
拒自己的親近,甚至壹直更努力的試圖再接受自己壹些。
但艾子瑜卻是越來越怕了,他根本都不敢想如果有壹天賀知書走了自己會變成什麽樣。他做了十幾
年的醫生,卻救不了最愛的人的生命。
艾子瑜永遠都忘不了賀知書生日前那壹晚,他們明明是最親密的姿態,十指糾纏身體交融,可自己
的心卻那麽疼。他親賀知書眉眼時流的眼淚把賀知書的臉都打濕了,那壹瞬間他只想把賀知書抱緊,緊
到能困住這個人跟他壹起長命百歲白頭偕老。
賀知書的生日過的似乎很開心,他和自己再談起蔣文旭已經很平靜了,愛啊恨啊的占據了他半個短
暫的人生,到現在也該放下了。只是艾子瑜卻突然生出隱隱的預感,似乎有什麽東西要走到終點。他不
敢想,心底的恐慌卻像清水裏的壹滴墨暈散的越來越多。
後來想起來,這可能是自己生命裏最後壹個難得平和幸福的日子,以後的煎熬似乎已開始初見端
倪。
賀知書最後什麽都沒有留下,沒有遺囑,遺願也只是關於如何處理自己的屍體。他走的那天是個陽
光明媚的日子,勉強掙紮著清醒了片刻說想去二樓的落地窗前看看遠處那塊湖和花圃裏的花。
艾子瑜抱著他壹起坐在柔軟的長毛絨毯間,輕輕摸他的發和臉:“過完年就能開花了,妳等壹等好
不好?”
賀知書在他懷裏淺淺睡著,表情沒有太大痛苦,但眉頭壹直緊皺。艾子瑜撫平他的眉宇,聲音溫和
無奈:“妳說來看看景,說睡著就睡著了。”
艾子瑜壹直抱他到下午,賀知書已經不是睡眠了,是昏迷。屋子靜的艾子瑜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聲,他壹遍壹遍去探賀知書的鼻息。傍晚時艾子瑜突然看見賀知書似乎在開口喃喃,艾子瑜靠近賀知書
的唇,聽到了壹句囈語:“放學了…我們壹起…回家吧…”他看著賀知書,賀知書的臉上竟然有很清晰
的壹點溫和的笑意。艾子瑜緊緊抱住他,壹夜都沒有松手。
妳能體會到那種感覺嗎?妳這輩子最愛的人,最心疼的壹個人,無數次想怎麽和他過好壹輩子的
人,在妳懷裏壹點點失去氣息和體溫…那種感覺是種能讓人絕望的冰冷和痛苦,是能落在壹個人身上最
重的懲罰。而讓艾子瑜更無法接受的是,也許他愛的人最後的記憶裏是沒有自己的。
賀知書的骨灰被撒進貝加爾湖,那裏的景色很美,湖水靜謐溫柔。
壹個人的情緒在經受極大的沖擊後最開始通常是被壓抑住的。從賀知書走壹直到從俄羅斯回來,艾
子瑜壹直都是似乎還未回神的漠然的狀態。他還覺得,誰沒了誰不行啊,我這還不是走出來了?
他對蔣文旭的憤怒只是發泄更多,似乎只是徹底的將所有有關賀知書的東西全部隔絕。但當他重新
走進那個房子,看見兩個人的拖鞋,壹對的牙具,臥室裏疊的整整齊齊的被子,衣櫃裏他為賀知書置辦
的衣物…心終於疼起來,從連綿不斷的細微疼痛壹直到能逼人發瘋的窒息壹樣的痛苦。
賀知書走後,這房子的壹切壹切都失去了意義。
艾子瑜毫無預兆的痛哭失聲,那壹刻他不像壹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他的悲傷像幾歲的孩子壹樣純粹
而真實。
後來艾子瑜回了北京,他的錢包裏多了兩樣再也沒有少過的東西——壹張十五萬的卡,壹張模糊
的壹個男人的照片。
艾子謙得了壹對龍鳳胎,艾子瑜知道的時候特意去看。他哥把壹個胖乎乎的小男孩抱給艾子瑜
看:“長得很像妳小時候吧?”艾子瑜笑笑:“我也不知道自己小時候什麽樣子啊。”
艾子瑜是來跟他哥道別的,他已經辦了俄羅斯的工作簽證,想去那邊常住了。
艾子謙嘆氣:“妳真不讓人省心…又為了那個人?”
艾子瑜點頭又搖頭:“我會照顧好自己。”
艾子瑜的決定他哥永遠都改變不了,艾子謙唯壹希望的就是他能好。
“常回來看看我和爸,還有妳外甥和外甥女。”艾子謙嘆氣:“在外面照顧好自己…有合適的人試
著處處也沒什麽。”
艾子瑜不置可否,只輕輕笑了笑。
艾子瑜帶了壹條狗四只貓和壹段記憶重新生活,他不在記恨蔣文旭了,那條短信已經足夠讓那男人
痛苦很久。
艾子瑜太累了,他只想靜靜的慢慢的養好自己的傷。他對賀知書達不到蔣文旭那樣猛烈的情感,也
不至於痛苦到尋死覓活,因為他沒做過錯事,不曾背負愧疚和悔恨。有時候愧疚和悔恨加起來比愛還要
重。
他還是能過下去的,只是…這輩子再也不會愛上第二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