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鶯鶯傳 by 姀錫
2024-10-16 20:38
“桃兒, 妳給我如實說?來,跟鶯兒有染……欺負我兒的那人?究竟是?誰!”
“不許瞞著?,妳若不從實招來, 趕明兒個我便將妳給發賣了去!”
話說?桃夭方?壹進屋, 便被吳氏劈頭蓋臉的壹番話給壹把問懵了。
桃夭只有些懵然,然而壹擡眼, 見太太臉色嚴肅冷凝, 再壹轉臉,便又見姑娘臉色壹片慘白,當即腦子裏嗡了壹下, 緩過了神來,姑娘跟……跟大公子的事情慘遭泄露呢?
然再壹擡眼, 觸及到姑娘壹臉蒼白的臉面時,卻見桃夭亦是?緊緊抿著?嘴, 竟也不發壹言了起來。
此時的吳氏早已急得團團直轉了, 見桃夭如此,她們主仆二?人?均是?如此, 頓時氣得七竅生?煙道:“好啊, 好啊,才幾個月竟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是?吧。”
話壹落,氣得隨手拿起壹旁的雞毛撣子便要朝著?桃夭掄去,在雞毛撣子將要落到桃夭身上的那壹瞬間,柳鶯鶯驟然開?了口, 卻是?咬牙喚道:“娘——”
頓了頓, 只見柳鶯鶯死死咬著?唇, 道:“您莫要逼問桃夭了,因為她也並不知情, 那日天黑,連女兒都不曾窺見那人?正臉——”
柳鶯鶯如是?說?道。
話壹落,卻驚得手中?的雞毛撣子都直接抖落到了地上,只見吳氏神色壹怔,驚魂未定的看著?柳鶯鶯道:“鶯兒此話當……當真?”
柳鶯鶯緩緩點頭。
便見吳氏驟然擡手捂住額頭,身子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抖著?唇喃喃自語道:“那……那我兒可要怎麽辦才好啊?”
說?完,身子壹恍,竟直接朝著?壹旁的八仙桌上栽倒了去。
“娘——”
“夫人?——”
柳鶯鶯與桃夭二?人?嚇了壹大跳,立馬沖了過去攙扶著?。
當晚,吳氏發燒,急得都生?出了壹場病來。
柳鶯鶯親自伺候著?,伺候到了半夜,壹直待體力不支,趴在吳氏床邊睡著?了,然後,她恍恍惚惚做了個夢。
夢到沈家四處張燈結彩,沈瑯與宓雅兒的婚事在即,在大婚前壹晚,柳鶯鶯的肚子壹夜之?間鼓脹了起來,如十月懷胎般,脹大得儼然快要炸開?了。
柳鶯鶯攙著?桃夭,撐著?後腰攔住了沈瑯的去路,直接氣勢洶洶攤牌道:“明日妳不許娶宓雅兒,因為我懷了妳的骨肉。”
“若妳執意要娶——”
說?話間,只見柳鶯鶯動作熟稔的從自己發間拔出壹支簪子死死抵在鼓脹得快要爆炸開?來的大肚子上,咬牙切齒道:“那我便同?他同?歸於盡!”
柳鶯鶯趾高氣昂的威脅著?。
卻未料那位沈大公子連眼皮都沒有擡過壹下,只嘴角譏諷壹勾,神色冷漠的朝著?柳鶯鶯的肚子上掃過壹眼,道:“不過壹個野種罷了!”
“就憑妳,也配?”
在對方?譏諷的神色中?,柳鶯鶯身子壹驚,噌地壹下從床榻上驚醒。
壹睜眼,才見吳氏躺在眼前,額上墊著?白巾,臉色有些贏弱發白。
這才反應過來,竟是?夢!
夢,那樣的清晰,那樣的真實。
真實到柳鶯鶯壹度呆呆坐在床邊,神色怔怔的,久久都緩不過神來。
直到這時聽到門口發出壹聲細微的嘎吱聲,柳鶯鶯身子壹頓,這才後知後覺緩過神來,這才發覺額前,後背竟都驚出了壹身冷汗來。
人?清醒後,柳鶯鶯下意識地學著?夢中?朝著?股脹的肚子摸了去,卻摸了個空來。
柳鶯鶯猛地壹低頭,才見自己此刻肚子分明幹癟平坦,哪裏鼓了起來?
正要撤回?手來,然而手心卻壹度壓在小腹前,怎麽也挪不開?。
竟像是?壹場夢似的。
直到此時此刻,柳鶯鶯還有些沒緩過神來。
說?不上來是?什麽情緒,從壹開?始的驚悚,恐懼,到後來的荒唐至極,難以置信,直到此時此刻的壹片恍惚,至今,整個腦袋都還是?嗡嗡的。
壹定是?飲醉吃壞胃了,不見得……不見得壹定是?——
然而,柳鶯鶯非閨閣中?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天真無?知千金,她是?在萬花樓長大的,樓裏多少姑娘,那個行當幹久了,總有馬失前蹄的時候,她當初被從廚房挑出來撥到貞娘跟前伺候著?,就是?因為貞娘有身子了,她想偷偷生?下來,每日幹嘔無?數回?,卻什麽都吐不出來,就跟她今日這般壹般無?二?。
可是?,怎麽可能呢?
秦媽媽曾親口說?過,用了那噬心丸,日後便不用再像其他姑娘們那般遭罪了,服了那藥是?斷了子嗣的念頭,故而與沈瑯放縱那幾回?,她都沒有後顧之?憂。
究竟是?秦媽媽騙了她,還是?……還是?壹場意外?
柳鶯鶯壹度心亂如麻來。
第壹個念頭,若真如此,斷然是?要不得的,那姓沈的馬上便要娶妻生?子,她若真有了,將孩子生?下來,不應證了夢裏的畫面,不是?野種又是?什麽?
可是?,若不要,柳鶯鶯壹度死死捂著?肚子,那將來還會有生?育的可能嗎?
若生?下,她的婚事該怎麽辦?她這輩子該怎麽辦?
難道真要咬牙做了那姓沈的妾室麽?
柳鶯鶯壹向?冷靜自若,第壹次有些茫然無?措了起來。
“姑娘,夜深了,您去歇著?吧,夫人?這裏有奴婢守著?。”
正恍惚間,桃夭輕手輕腳走了過來,小聲說?著?。
柳鶯鶯心神壹定,回?過了神來,壹擡眼見吳氏壹臉虛弱,還在發燒,真真是?急火攻心了。
壹時又有些內疚來。
坐船熬了大半個月,方?壹下地,便被她氣病了。
並非不想向?她坦白,她若坦白了母親怕是?更要急得厲害了。
要知道,沈家已經開?始在為兩個月後的婚事做準備了,她若放出真言,怕是?會病得更厲害。
柳鶯鶯壹度微微嘆了口氣。
壹擡眼,便見桃夭欲言又止的看著?她。
柳鶯鶯精疲力竭道:“桃兒想說?什麽?”
便見桃夭咬了咬牙道:“姑娘若向?大——”
說?著?,猛地朝著?床榻之?上的吳氏看了去,立馬改口道:“姑娘若如實相告,沒準那位會……會善待姑娘的!”
桃夭如是?說?著?。
畢竟,寒山寺遇刺那晚,得知姑娘失蹤後大公子凝重?冷寒的神色,桃夭至今記憶猶新。
後來,得知大公子與姑娘壹道墜入崖中?的消息,桃夭更是?堅定了這個認知。
卻見柳鶯鶯譏諷壹笑,而後又微微苦笑道:“我的小桃兒還是?太天真了,真好,要壹直這般天真下去才好啊!”
真若如此,從寒山寺回?來後,他便不會沒有任何?表示。
真若如此,他們第壹次時,他便也不會放任作踐她至今。
柳鶯鶯壹邊喃喃低語著?,壹邊壹聲不吭的起了身,待將吳氏額前的帕子重?新浸濕擰幹了,重?新墊在吳氏額前,這才揉著?發酸的胳膊緩緩踏出了屋子。
此刻屋外壹片漆黑靜謐。
遠處蟬聲陣陣。
方?壹踏出屋子,便見有微亮的光芒閃爍著?飄了來,柳鶯鶯定睛看去,竟是?螢火蟲。
柳鶯鶯壹楞,再壹看去,便又有三四個,七八個微弱的光點陸陸續續飄了來。
螢火星星點點,壹閃壹閃,透著?希望的光芒。
柳鶯鶯定定看著?,漂浮不穩的情緒忽而壹下子就平靜了下來。
然而下壹刻,又暗暗生?疑了起來。
今夜怎會有這麽多螢火蟲?
壹時,昨夜醉酒的畫面斷斷續續閃入了腦海,她昨夜好像伴著?螢火蟲跳起了舞來,好像還跟大樹說?了話,再然後,還夢到了那姓沈的,還吐了他壹身。
不知那些畫面是?不是?真的。
畢竟昨晚真的喝醉了,連怎麽回?的屋子都記不太清了。
只是?,昨夜螢光如星。
然而螢火蟲多在遠處林間浮動,鮮少飄到院子裏頭來。
今夜怎會有這麽多螢火蟲?
正疑惑間,柳鶯鶯下意識地朝著?庭院中?走了去,然而不過方?才下了壹級臺階,便見柳鶯鶯腳步猛地生?生?止住腳步,頓在原地。
漆黑的夜色中?,有壹道暗影立在庭院中?央,與夜色融合在了壹塊,令人?輕易察覺不出來。
可那抹氣息,卻強大到令人?無?法忽視。
是?沈瑯!
見她看來,那道暗影緩緩轉過身來,立在院子中?央,負手而立著?,定定看著?她。
壹雙漆黑幽深的雙眼,如暗夜中?惡狼般,壹動不動定定盯著?她看著?。
直到不知看了多久,忽見那人?將背後那只手緩緩探出而後,而後就跟變戲法似的,竟見他掌中?赫然出現了壹個圓口琉璃瓶,瓶子裏頭竟捉了上百只螢火蟲,上百只螢火蟲在琉璃瓶中?齊齊發光閃爍,瞬間將整個琉璃瓶照亮得跟著?壹並發光閃爍。
黑夜中?,螢光浮動,將周遭半個院子照亮得朦朧璀璨,竟美得驚人?來。
柳鶯鶯壹下楞在了原地。
沈瑯以掌托著?琉璃瓶,見她呆在原地,嘴角壹勾,不多時,只沖柳鶯鶯淡淡招手,低低命令道:“過來。”